我的老天爷啊，我刚刚差点没被这只皮鞋吓死

夏岚

前天晚上已经开始头疼咳嗽了，昨天发烧，我自行吃了退烧药，但是退烧又起烧。晚上20:30下班后，非常乏力，我就回家吃了其他药，并用酒精擦身体降温，但不好使，依然高烧，烧得我的腿有些疼。我就带上水杯、打车去医大二院急诊，急诊人满为患，等到22:30左右，总算挂上了水。挂水之前，我找到了医院的自助充电宝，在手机还剩3%电量时，充上了电。
我打开微信，看到他最后的微信还是18点左右发的，他爷爷的战友的儿媳妇带着闺女来大连看望他爷爷，住了两天，昨天晚上21:38的飞机，他妈让他和他爸送行。我说你忙你的事，我下班就回家了。他说行。最后一条消息就是一个表情包。
时间已经快23点了，我寻思他应该送完人回家了吧，就给他发消息问他到家了吗。他很快回消息说飞机晚点了，才开始登机。我说好。他问我怎么还没睡。我说我可能阳了，反复发高烧，我怕烧出事，就来二院挂水了。他把电话打过来，问怎么回事，我说什么怎么回事啊。他说他这就过来。我说那帮我带点冰镇的果汁吧，嗓子火烧一样干燥。
大约过了二十分钟，他找到了我。穿一身看起来很舒服的灰色休闲套装，我说你怎么不戴口罩呢。我让他去医院门口取两个口罩，他戴一个，我把我的也换了。他就杵在旁边，看看输液袋，他问怎么不和他说。我说没事啊，发个烧又不是临终之前，要见最后一面了。医院里人特别多，也没坐的位置。我这两瓶水得得输到24点多了，我稍微调快一点，他质问干嘛呢，我说你怎么一惊一乍的，我在调整滴速啊，他说这个是能碰的吗，我说你碰一下试试，看看我会不会死。我看到有空座，我说快去坐一会。他就去那坐了一会。之后有其他患者过来，他又站起来，杵在我旁边。后来可能累了，就蹲在旁边。我让他去外面坐一会。他也没去。在大约24点时，我开始出汗，我说没事了，出汗了，帮我把包里的毛巾拿出来，他就开始翻我的背包，掏出来两根胡萝卜，就笑，我解释这个是水果，补充维生素的，他把毛巾递给我，我说你去帮我洗一根萝卜吧。我原本洗好，放在保鲜袋里的，你就用手直接给我掏出来了，你再洗洗去。他就拿着两根，取了一瓶矿泉水，洗了。坐在我旁边的空位，把萝卜给我，我就吃了起来。他吃了另一根。他说他饿了。我说我包里还有包子的，你吃不吃。我下班路上买的，没吃完。他说没见过我这号的人，真是极品。我问极品是奇葩的意思吗，是贬义词吗？他说极品是宝藏的意思。我说我怎么感觉你在物化我。我把萝卜吃完了，他还在吃。他说什么物化不物化的，你就是宝藏，我的宝藏。我这才听出来，他是在夸我。我很满意。我说你的牙齿也不错嘛，这么硬的萝卜你都能啃得动。
拔针的时候，医院里的人已经很少了。他问疼不疼，护士拔针，他吸了一口气，护士撇了他一眼，说“帅哥，这是咋了”，他说看着疼。护士说“行啊，知道疼女朋友啊”。我说这我相亲对象，护士就笑，说他挺逗的。
我们走出医院，外面的空气凉凉的。我感到十分乏力，有些头晕。我坐上车，我说幸好你来了，不然这会我正在路边等滴滴，如果打不到车，又没有地铁公交，他突然问，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。我说那当然是返回医院了，他问睡哪里。我说哪个医院没有住院部啊？去住院部肯定能找着睡觉的地方。运气好了还会有床睡，运气差了也有椅子睡。那里冬暖夏凉，消毒杀菌处理的也好，饭也便宜。
他问我嗓子还疼吗，我说疼啊，但是不影响我和你讲话。他不说了，我从镜子里看到他有些严肃。我问怎么了嘛。他说没事，他说以后要告诉他，什么事都要跟他讲。夜里车辆非常少，很快就到了我家。他先送我上楼，然后又下楼，提过来一箱橙子，一箱芒果。我说这是干什么，他说是单位端午节发的，在后备箱两天了，他都忘记取出来了。我说还有什么呀，他就笑，他问我还想要什么，我说你不要的东西都可以给我呀，我要。我说很多食物都是有保质期的，别过期了。他问我粽子要不要，我说要。他又下楼了，这次取回来一箱粽子，一桶花生油，放在了我的厨房里。他从厨房出来，问我怎么没有锅，我说有一个炒锅，在柜子里的。他问我蒸锅要不要，我说要啊，你有没有，他说有一个，也是单位发的，挺早了。然后就下楼，取回来一套锅碗，和一袋大米。他说还有两箱苹果的，我说明天再取吧。他就笑，我有点不好意思，我问他是看不起我吗？他说不是，他还笑，然后说“你搞这么多能吃完吗”？他笑得越来越大，他说我像一只要过冬的仓鼠似的，生怕饿死了。
他说他看到我厨房还有半箱胡萝卜，又搞这么多水果，会不会烂掉，还得费劲扔。我说我送人啊，我平时吃同事的水果零食，我总要还礼的呀。但是这些又很贵。我突然特别乏，我就去卧室躺下了。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，我跟他说不要走了，睡沙发就行。他没有回应。门是关闭的响声。我有点晕，我寻思算了，走就走吧。我给他发微信，我说路上注意，到家给我发消息。我就睡了。
刚刚，我迷糊糊地感到有东西在我屋里，朦胧中我看到我旁边有东西在发光，我本能地跳起来大喊“啊”，然后才反应过来是他，我说你干嘛呢，你吓死我了。啊，给我吓得真快死了。吓死我了。我不知咋滴就哭出来了，我说你把我吓哭了。他有些慌，他说对不起啊，他怕我又起烧，摸我的额头也很烫，正在犹豫要不要喊醒我吃点药，我说那个发光的是什么，他拿出来，我看到是手机。啊，吓哭我了。他说没事了没事了，我躺下后，他拉起我一只手，搓着我的手心，又说了一遍没事了没事了。然后去接了一杯温水，让我吃了一粒退烧药。问我体温计在哪里，我说不用量了，三十八九度吧。我说你不是走了吗？你是怎么进来的。他说他没走，他关了门就在沙发上躺下睡了。睡了一会儿又醒了，担心我又发烧。
他问我以前都这样吗，我说什么以前啊，他说都是这样自己扛吗？我说就发个烧而已，有什么扛不扛的，病毒的复制和消亡都是有周期的，到时间就自然痊愈了，最多一个礼拜吧，没有什么可怕的，难受也就三五天。我说我要睡了，你也去睡。他把我的手放下，他说哪里不舒服就喊他。我说嗯。
他好像已经睡着了，我隐约听到平稳的呼吸声。他应该是睡着了。
快凌晨四点了，记录完这些，我也睡了。